金在做梦。
他梦到自己坐在飞鸟的背上,坐骑平稳地飞行着,富有节奏地上下律动。
焦灼的空气烫伤了他的后颈,他的侧脸,他的手臂,很疼,但又好像没有那么疼。
长虹贯日,赤土分崩离析,陨石从天而降,砸出深坑,砸向地心,他从万里高空往下看,看到数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金努力俯下身,睁大眼,飞鸟不让他下去,羽毛结结实实地捆住了他的四肢,可他真的想知道坑底有什么,是不是有另一个世界,有水,有花,有四季。
他的视线往下潜去,愈来愈深,余光再撇不到天空和地表,只有灼烫的温度依旧。
他潜到最深处,看到了一片星空。
“醒了?”男人低低地说。
金迷迷糊糊地睁眼,银白的发丝冰凉如水,他下意识地贴了过去,用脸颊蹭了蹭。
好舒服。
格瑞什么时候把头发垂下来了?他不是一直嫌麻烦,都用发带竖起来的吗?
少年撒娇似的哼着,手脚胡乱地扭动,格瑞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再睡会儿,还没到地方。”
于是金刚刚清醒的意识又被这轻轻的两巴掌拍回了原处,纷杂的梦境一拥而上,将它回去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又坐回了飞鸟的背上,看着红日初升,看一个世界的消亡,还有一片迷蒙的星空。
再度醒来已是深夜。
没有星空。
金半睁着眼睛看向天。
没有,不可能有星空的,那样的风景只会残存于记忆中,真正的世界荒芜一片,负担不起这样的美丽。
他同大脑失联的肢体仍在掉线期,尚未重启成功,反射弧跑了大半个歌剧院,一出戏快演到了头,才堪堪提交上反馈单,所以当格瑞把一条湿毛巾“失手”甩到金脸上时,金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到底甩给自己一个什么玩意儿。
待当机的少年终于恢复了正常运作,他猛地就是一个鲤鱼打挺——不太标准,而且没成功,金真的没力气了,饥饿和干渴席卷而来,瞬间霸占了他所有的脑神经。
格瑞适时地递给他一个罐头,薄铁片里装着流质,具体是什么金已经分辨不出了,只觉得好烫,太烫了,烫的他面红耳赤,烫的他口舌刺痛。
眼泪和汗水混合着食物嚼进嘴里,不是因为痛,金不怕痛,但一颗骤然放松的心怕,紧绷的弦和潜在的危险耀武扬威,排挤掉一切企图与它们争夺地盘的东西。
现在它们失去了倚仗,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便开始悄悄伸展自己的手脚。
你去哪儿了?
你怎么现在才找到我?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遇到危险?
我好想你。
男人伸出的手停在金的头顶,似乎是想按下去,顿了顿,转而换了个方向,拿走了金手里吃光的罐头:“还和小孩子一样哭?”
“是食物太烫了!”金抗议道。
他确实被烫到了,为了表现自己这是因为生理因素而不是心理因素,还故意夸张了给嘴巴扇风的动作,加上了重音:“好烫的!”
“哦。”得到的回答依旧冷漠。
可是金没由来的安心。
他需要这种冷漠,因为他知道格瑞永远不会离开自己,冷漠不代表疏远,忽视才是真正的隔阂,溢满世界的热情有他金就够了,格瑞不需要。
只要格瑞在这里,金就无所不能。
【其中因为某些因素数据丢失】
【大意是出现了两个格瑞,16岁与26岁的】
【我醋我自己】
所谓外祖母定论,即穿越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杀死自己的祖父母,并因此引发一系列无解的矛盾。
当然这种假设是不现实的,因为没有人能真正穿越到过去,违背道德和良知,再加上一点点【为科学献身顺便干掉自己】的勇气,去完成这个实验。
不过不管是杀死外祖母也好还是穿越时空也好,对于格瑞来说这都不重要,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只想掐死自己。
掐死来自未来的那一只。
年轻的ALPHA眯着眼,与未来的自己坐于巨石两端,四目相望,视线交错,摩擦出激烈的火花电流,配上两人如出一辙的容貌,若是换个不知情的,指不定能眼瞎地将这一幕看作是末日灾难片里失散多年又偶然重逢的兄弟情深。
金觉得他贫瘠的大脑在超速处理下或许已经过热,空气中貌似飘起了由于脑颅内外过分的温差而产生的水雾。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的人生是如此失败,为什么当初上学的时候他不能多读点书少睡会儿觉?不然,现在也不会连一个能用来形容自己心情的词汇都找不出来!
天啊他应该说点什么?你好?可是他们早就认识!最近过得怎么样?在这个狗屁一样的世界里还能怎么样!你过来想干嘛?不管过来干吗只要不打架就可以!看到过去的自己的有什么想法?合着他还能骂自己是**吗!未来我们还在一起吗?啊这个应该可以问!可是这种话他怎么问得出口?
少年手足无措,他下意识地就想去拉拉格瑞的衣角,这是他一向的习惯,不安或者困惑的时候就去找神奇格瑞,而需要判断的只有格瑞会不会让自己拉,通常他会干脆的躲开,然后认真地告诉金不可以一直依赖自己,要学会自己处理事情。
现在金成了一个富有的人,他拥有了多重选择,比如说,是拉大瑞的衣角,还是拉小瑞的衣角。
说的明白一点。
是让小瑞用杀人的眼光盯着大瑞,还是让大瑞用受伤的目光盯着自己。
通常情况下,带入另外的人,比如朋友,受伤的路人,甚至是改邪归正的偷袭者,金秉持的都是死贫道不死道友,能奉献自我顺便装个B的事情他向来一马当先。
但如今的关键词是格瑞。
于是所有的可能性都在这两个字面前溃不成军,高楼大厦倒塌得轰轰烈烈声势浩大,摆到明面上警告金你别想重建起来了。
少年略微后仰,用手支撑着身体,仰头望向天空。他当然看不到什么,只觉得沉甸甸的阴霾压的他手脚发软。
纯色调是一种很奇异的颜色,它能填满所有的空洞和乏味,好像一盘奶油泡芙,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咽下去都是浓稠的充实。
可是太过膨胀的面团会让香甜的口感变得失真,那么多的余隙,灰色的,像云又像雾,抓不住也摸不着,但它就在那里,不动声色,不苟言笑,如此厚重的一团,肆意宣扬着堪称嚣张的存在感。
少年吞了口唾沫,他抬手擦去脸上的冷汗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了,不是激烈战斗后的疲累,只是浑身上下的细胞拒绝再为这具身体提供动力,空气中白兰地的酒香愈发浓烈,一种诡异的仿佛是浸泡在母亲羊水里的温暖和安心侵蚀着omega的精神网,金困倦似地打了个呵欠,从身体最深处蔓延出来的躁动一点点探出爪牙。
他开始无意识地接近那个臆想中的永无乡,体态表现便是身体倾靠的方向逐渐接近格瑞那处——是年纪较大的那一位。
“喝点水?”男人恰到时候地将保温杯贴到了金的脖颈处,迷糊着的少年被骤然冰了个激灵,他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这是闯了祸,同龄的alpha少年正用鹰隼般的视线死死盯着两人,也许在他自己看来这目光已经足够和善了,但是金只感觉到了如芒在背的危机。
这算什么?该死他应该不会分不清格瑞和格瑞啊!那个格瑞和格瑞虽然很像可是衣着气质都有偏差的!格瑞和格瑞,明明应该是双份的……不不不金你清醒一点!
少年双手拍了拍脸颊,轻微的痛楚让他没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肌肤不自然的温度,在小声地道谢后金开始喝水,喉咙异常的肿胀像是发烧嗯前兆,可不要在这种时候生病了才好。金心想。即便格瑞带了药品,身体的不适也会拖累行进速度。
像这样勉强凑合着能前进的日子已经愈来愈少了。
金不知道为什么两个格瑞还会呆在此处浪费时间,在初次见面极不友好地一次交锋后他就被alpha们用风衣和斗篷捂了耳朵遮了眼睛,裹成一只安静如鸡的球,直到自己已经睡了一觉开始无聊到拔自己眉毛,眉毛都拔了快一半了才得到两人“握手言和”的结局。
至于那两位在达成了怎样的共识,在达成共识前又到底经历了什么,金一概不知。
他也不太想知道。
直觉告诉他不要问,不要说,不要想。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金的求生欲不止让他明智地选择了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金的求生欲还让他现在应该去安抚安抚自己那位在理智的神经在愤怒边缘疯狂蹦迪的alpha。
格瑞不习惯表露情绪,不喜欢将一句话表达的直接,乍一看就是个教科书式的冰山,可是冰山多藏尾,待金接触的久了就挖掘出了格瑞的真面目,不显山露水的情绪埋在海平面以下,十分之九都是一句话里千回百转的暗言。
少年起不来身,补充了水分他觉得四肢稍稍有了些力气,于是干脆跪在地上到了格瑞身边,熟稔地将自己挂在了他的身上:“你生什么气嘛!”
omega笑嘻嘻地把水杯凑到他嘴边,完全忘了这玩意儿压根不是自己的东西:“来来来喝一口,你渴不渴啊——话说格瑞你十年后还在用这个杯子?”
这次的“格瑞”主语是年纪大的那个。
男人翘了翘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同为“格瑞”的默契足以他们用眼神交流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如说他们的想法在对方面前完全就是无所遁形。
成年的alpha在向未成年的自己要一个应允,他从过去的“他”的视线里同样捕捉到了好奇,没有人不愿意知道未来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特别是正处在成长期的少年,可是年轻人面子都薄,不安分的世态炎凉又逼迫着格瑞“被动成熟”,他仓促的担起了大人的责任,手足无措不知从哪儿开始,便东学西效,拼凑起一个冷酷的成熟的,在真正的大人眼中不怎么像样的大人形象。
他也想知道,他也想询问,但他把这一切都压在了重重顾虑之下,将金的安危置于一切的首要。
“在用,而且留下了很多东西。”成年的格瑞说。
他换了个姿势,略微有些随意地将腿重叠搭着,侧放的手轻轻推开腰间匕首的把柄,露出刀刃根部的箭头刻痕。
金眼尖,他立马发现了这是自己打算在今年生日送给格瑞的礼物,这件事他保密的很好,格瑞肯定不知道。
他收到了大alpha给他的极快的一眼,两人在瞬间交换了一个秘密,这种感觉刺激又惊心,金忍不住小声地笑了出来。
“以后我们还是在一起,还遇到了很多人——好的也有,坏的也有,金喜欢他们,就把他们全召到了一起。我们有两个孩子,一个叫……”
“一花!一花对不对!还有一个叫二伽!!”金欢呼雀跃,“然后一花是男孩子!二伽才是女孩子!如果有第三个我要叫他三月!也是男孩子最好!”
“是的。”男人笑着说,“本来二伽才是应该早一点出生的那个,当时名字都定好了,先出来的叫一花,结果一花被她踹了一脚,最后是一花先出来。”
“他们会打架吗?”
“会,一花和你学,二伽和我学,然后你每次都对一花说不能欺负妹妹,他输给妹妹一次,你就给他吃一次零食。”
“然后蛀牙了!”金抱着格瑞晃来晃去,“我猜你也不要我吃,然后我和一花一起偷,两个人一起蛀牙!”
“……所以上一次我的牛奶糖是你偷吃光的?”默不作声的少年抓住了金的手腕。
omega的笑容骤然僵硬。
“……格瑞……你听我说……那是个意外。”
“你本来只想吃一颗,后来全部吃完了。”男人补充道。
简直是火上浇油。
金一声惨叫,中了弹似的啪叽一下倒在地上,露出个死不瞑目的表情,还非常配合地吐出了舌头。
那一小块软肉被少年捏住,塞回了金的嘴里,再把下巴合好,格瑞皱着眉头,手掌附上金的额头。
好烫。
男人站起身,舒展筋骨,他帮金盖上斗篷,五指遮住眼睛。
“再睡一会儿。”他低低地说。
现在是黄昏,七点整,金自己察觉不到,但格瑞已经能明显嗅出他身上草莓牛奶的甜味。
两个格瑞都是。
年长的alpha把金扔到一边的保温杯又扔回了少年的手中:“你最好克制一点,还不到时间。”
格瑞低着头。他确实有些抑制不住本能,为此这段时间内他的手心几乎被自己掐出了血。他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看起来自己仍需修炼。
“伤势无碍了?”
“你没死,我就没事。”
大人嗤笑一声:“你在和谁赌气?”
他蹲在格瑞面前,两手搭在膝上,这是他们见面后第一次正视对方,不带猜忌和恶意,稚嫩的紫罗兰尚且在花苞中便窥得怒放时的盛宴,被修剪过的蒺藜仍在不屈地生长。
“你会为了金,被从这里,一直切到这里。”他做了个手势,从自己的耳后划过脖颈,再到心脏的位置,做了个穿刺的动作,“明白吗?”
“……我知道。”这一次的格瑞避开了视线,“我会活着。”
“我也希望你活着。”成年的alpha说,“一花,二伽,三月。”
他的手重新抚上心脏。
“还有金。”
十一点,omega信息素浓度骤升。
睡梦中的格瑞惊醒,被另一个自己瞬间制服在地上。
omega难耐地呻吟着,金踢开了斗篷,过高的体温让他浑身不适,奇异的蛰痒从骨子里冒出来,小虫般爬遍了全身。
“再等等。”他的嘴唇嗡动。
少年焦躁的情绪在眼中一览无余,他的恋人就在自己身旁不远处,可是自己没有办法接近他。
“再等等!”严厉的大人不留丝毫余地。
想要撕破伪装,想要狠狠地贯穿,想要完完全全的结合。
想要让他拥有自己的孩子。
凌晨一点,金正式陷入发x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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